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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国发院博士论坛】第15期，薛兆丰看阿里

2015年9月22日晚，“对话《阿里传》作者波特?埃里斯曼”活动（暨【北大国发院博士论坛】第15期、朗润·中信书院第18期）举行。北大国发院bimba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法律经济学研究中心联席主任薛兆丰对波特先生的演讲进行了精彩点评。

作为经济学家，薛兆丰却说，“我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追求的，其实不是最大化，而是存活，而是怎么才能活下来，怎么才能活得比别人好”，这是为什么？

当很多人执着于事前计划、缜密推论时，薛兆丰看到“马云先做，总要做了你才能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时候修改”。

在薛教授看来，“不该做的没做，该做的他都做了，但这也还是不能保证成功。”那么，阿里成功到底靠什么？

在文章最后，薛教授直指人心，说“没有比成功更成功”，这有点把小编绕进去了。快来品味这篇文章，找出属于你自己的答案吧！

成功在于结果，而不在于动机

我先提一个问题: 

“大家觉得马云真的不需要运气吗？”波特先生的这本书（《阿里传》）一开始就吸引了我，那就是他刚才讲的故事：出租车司机就跟他说，他是马云的小学同学，认为马云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他有运气。波特先生说其实马云靠的不是运气。那他究竟要不要运气？我们今天就来讨论一下“成功”的问题。

每年秋天开学我都给同学讲一门经济学原理，都让同学读一篇1950年的文章，这篇文章非常著名，是阿尔钦（armen alchian） 

写的。它是讲怎么才算成功，经济学家怎么去看所谓的最优化。文章的名字叫做“不确定性、进化和经济理论”。文章里讲经济学家所说的“最优化、最大化”其实是伪概念。因为所谓的最大化是在所有条件都确定的情况下，我们才能用数学的办法去算最大化。但是未来是不确定的，未来是未知的，只要是未知的就不可能最大化。也就是说，我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追求的，其实不是最大化，而是存活，而是怎么才能活下来，怎么才能活得比别人好。怎么才能存活呢？阿尔钦说需要大量的尝试，大量的尝试背后也有大量的模仿，由于模仿不可能绝对相同的，所以模仿也带有创新。这些尝试当中的大部分都会消失，而只有个别能够存活。经济学研究的对象，就是什么能存活下来，存活的规律是什么，而存活的人究竟是因为幸运、因为思考、因为动机、还是因为模仿而存活的，则都无所谓。文章里里面有一句话，说“成功在于结果，而不在于动机”。

从不确定性看马云的处事为人

我每年都读这篇文章，从这样的角度我们来看波特先生这本书——《阿里传》，我觉得非常精彩。仔细看马云，他当然做了很多正确的事情，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能那么正确。比如，当许多的外国公司例如ebay进入中国，他说“我们看不起ebay的经营方式”，因为他觉得好多互联网公司都在拼命地讨好他们的美国老板，而不是讨好中国客户；又比如，他非常细心，关心别人的感受，善于调动别人的积极性。书里有一个民族主义的细节，当有人说我们要打败鬼子的时候，马云立即意识到波特先生在场，就出来纠正。他是非常体贴的人。再比如，他最早的时候说不要问我们怎么赚钱，你只要给我们钱就好，我们就要坚持免费的模式。

马云的另外一个品质也让我非常欣赏。马云跟波特先生对视五分钟，他就问“你什么时候过来工作？”他凭的是直觉，而不是说要看看他过去的履历。他的直觉非常准。还有，马云很早就意识到电子商务中诚信的重要，很早就推出了“诚信通”业务。马云改变了ebay的拍卖模式，确立了淘宝的电商模式。这是带有创新的模仿。

另外马云还有一些处理问题的原则，也非常有意思，比如他对政府关系处理的手法，他说要跟跟政府谈恋爱，但不能结婚，不要涉及政治，要做好商业，服务好顾客。他有自己很早就确立的方针。我同意波特先生的判断，说他有自己的努力，是我们其他人没有付出的努力，也就是说马云做对了很多事情。

错误是拿来学习的，不是拿来纠结的

但是在书里面波特先生也写了很多马云犯过的错误，比如说马云一开始做黄页，到最后萎缩了没做成。然后他跟雅虎的合作也是挺失败的，虽然他的名气可能扩大了，但是他买这个搜索引擎有什么用呢？他跟周鸿祎的斗争也消耗了不少的精力。这些都是做错的事情。他有错，有对，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知错能改，正如波特先生讲的“错误是拿来学习的，不是拿来纠结的。”

这点我觉得跟我们学者非常不一样，我们学者哪怕任何时候只要说了一句话出来，那以后要改是很难的。因为我们学者最看重的就是一致性，要一贯。今天说一，明天要二，那好难，改了人家怎么看我，我不能有一致性了。商人没这个问题，马云更没这个问题，他看见错就改。而且我觉得波特先生的书里面非常精彩，每一次马云做错了，他改得比谁都快，大家都没意识到他要改，他已经改了方针了，有了新的方向了。

再有，马云是个实干家。不像商学院里学习的，总是讲要计划，要推理，要推论，但从来不去实施。从来没有完美的计划。马云先做，总要做了你才能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时候修改，他也很善于改错。

阿里巴巴的成功也许还有其他因素

回到刚才的主题，他到底为什么成功？有些行为这么多人尝试，大家都在模仿，在这个过程中有许多的行为肯定是禁忌，你只要做了就肯定会失败。现在存活着的企业，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他们都是硕果仅存的。

马云固然避免了很多错误，也做了很多应该做的事情，比如一般的企业内部的管理。阿里巴巴早期的时候内部的管理非常混乱。波特先生书里面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个员工上班一个礼拜，不知道自己的上司是谁，他不好意思问，因为他怕问了以后不知道是谁。后来，他引入了有经验的大公司高管，把企业内部管理做好了。不该做的没做，该做的他都做了，但这也还是不能保证成功。在我看来这本书还没有完全回答马云究竟为什么会成功。

比如，马云的自信，就是既与阿里巴巴成功息息相关，又是难以解释的神秘现象。我们看到马云有一股神奇的自信。你看他1999年的视频：他这样讲不是疯子吗？他在那儿讲，而听众的眼神是迷茫的，仿佛在问“这可能吗？”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自信？

在分析淘宝为什么成功的那么多原因里面，我曾经听说过一种解释，说淘宝的成功还有其他因素。马云只是刚好在对的时间里做了对的事情：是我们有一大批习惯在网上生活的年轻人，刚好到了毕业出来能够挣钱的年纪，他们挣的钱不是很多，但他们有时间，他们习惯在网上的生活，他们相信网上的人，然后就造就了淘宝的伟业。

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问题。在淘宝上面卖得最好的一个类目是服装。大家想想如果不告诉你这个事实，你会觉得服装是最难在网上火起来的，因为淘宝到现在为止还有大量的纠纷，因为颜色不对，因为每个人显示器的颜色不一样。即便每个人的身材是一样的，但是大家对衣服松紧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差距很大的。标准产品红起来不奇怪，非标准产品如衣服能红起来，就很奇怪。可能就是这群消费者刚好就那么独特。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果淘宝的成功跟这个因素有关，当这帮人群慢慢成熟之后，收入提高以后，时间成本提高了以后，淘宝还能像今天这么成功吗？这帮人开始不在淘宝上买，而是去天猫了。有这种可能吗？我就打开这么一个话题：一个事情它成了就是成了，没有任何东西是比成功更成功的，但到底为什么成的，那原因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