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在崇尚思辨的古希腊,苏格拉底和柏拉图都选用了对话体来表达其哲学思想。在对话中,思想相互碰撞,彼此激发;在不同观察和观点的比较中,对话者得以更全面地了解问题的实质。【朗润·管理对话】试图通过一种对话体,来呈现朗润园学者、校友和社会人士的观察与思辨。
2014年7月3日,《创新的国度》作者james breiding为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bimba学员带来了主题为《瑞士成功之路--创新基因对中国企业的启发》的精彩演讲。演讲环节之后,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bimba联席院长、管理学教授杨壮老师作为主提问人,与james breiding、瑞典查尔摩斯大学教授陈芳、君联资本董事总经理、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2001级emba校友刘二海、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2011级emba校友马豫展开了一场精彩对话。
图为: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bimba联席院长、管理学教授杨壮
关于创新,瑞士和以色列、美国、瑞典到底有什么不同?到底哪种模式才适合中国?中国如何取百家之长?今天先推出对话的第一部分,对话的第二部分和主演讲人的演讲将后续推出。【关于本期对话节目的精彩音频,请点击本条微信左下角“阅读原文”欣赏】
教授对话emba校友:瑞士创新 vs. 以色列创新
杨壮:第一个问题,瑞士创新有三个要素,第一:这是一个移民国家;第二:这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国家;第三:它有核心的价值,核心的价值是极为重视财富,这三条是造成创新的核心动力。您(马豫)在bimba校友读书会上讲过《创业的国度》这本书,那么以色列创新最重要的三个因素是什么?
马豫:以色列12.6万平方公里,800万人口,资源极其匮乏,因为生存的原因决定大家要去创业、创新;第二点,移民国家,在《创业的国度》(讲座)里提到,以色列建国初是50万人口,现在800万人口,全世界的犹太人回归到以色列。上世纪80年代后期之后,以色列因为科技和军工的发展,在经济上打了一个翻身仗,和我们讲的瑞士不一样。大家看这个书《创新的国度》上,其实18世纪不同民族的人来到瑞士,这里有一个不同的地方,以色列是4000年的犹太教,2000年的流亡,上个世纪开始复国,整个犹太民族只信犹太教,这个教是封闭的。我们再看《创新的国度》,有很多教义的人来到瑞士,里面包括大企业,也是犹太人创始的。这里有一个不同的地方是我们可以关注的,以色列没有特别大的企业,但是瑞士14个行业里面,有非常多的大企业,即便他们没有做大型的宣传,也没有广告铺天盖地而来,瑞士不这样做。这本书很多数据告诉我们,瑞士在这些行业做这些东西,非常有领导力,这是犹太人和瑞士人不同的地方。但是不同的是,我们再看以色列,他们做孵化器,做完了尽可能最高估价卖出去,要变现。这个和创新的国度(瑞士)是不一样的。美国的企业是16年(平均寿命),而瑞士是125年,这个非常值得我们大家学习。我们的百年老店可能20个都没有,最古老的造纸企业在瑞士,到今天它还是在做造纸;像瑞士,纺织行业失败了还是再做,奥巴马的太太等一线明星的夫人们穿的布料是瑞士生产的,设计不是。关于品质,中国企业要像瑞士一样加以关注。
再一个,我要提到瑞士人和犹太人创新的,还有一个不同,犹太人制度是蛮好的,也有军队的传承;瑞士和犹太有不同的历史渊源,犹太人特别是二战之后备受挤压,因为宗教的习惯。瑞士不是这样的,它是相对开放的,犹太教是完全的封闭性的,而瑞士则是宗教的大融合,这样冲击力会更大。从这两个国度对未来的贡献来说,可能瑞士会走的更远。更想说的是,作为中国的企业家,能不能一直专注于某个行业?我们这30多年的改革开放,第一代的淘金者有了第一桶金之后,我们去做pe等等,不够专注。希望中国企业未来能更专注地去做。
教授对话瑞士学者:瑞士创新vs. 美国创新
杨壮:第二个问题问james,你出生在瑞士,受教育在美国,因此对美国的整个创新体系,不论是华尔街还是硅谷都很熟悉。希望你简单明了比较一下,美国的创新体系和瑞士的创新体系,这是第一点。第二点,你刚刚从以色列回来,你说犹太人也富有创造性,也有很多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因为他们的企业目标不一样,这一点对中国人来讲很有意思的。中国的个性以及它的创新劲头,可能更像哪一个国度,希望你能比较一下,美国、以色列和瑞士,之间的差别是什么?
r·james breiding:简单说一下。首先在1868年,当时我们瑞士军队已经非常发达了,在1948年以色列就是模仿着瑞士军队模式来建国的。再看以色列这样一个模式,让我觉得最震惊的一点是,以色列的商人特别注重非常短的时间尽可能赚更多的钱,两千年以来犹太的历史中,犹太人面临着很大的不确定性,一旦赚到钱,他们会想方设法的保存下来,并且尽可能的赚钱速度越快越好,这是一个非常长期的历史和传统,如果说短时间要改的话,基本上不大可能。第二个因素非常重要,犹太人dna中有反传统的基因,而且他们对做事情非常坚持,如果他们决定做什么事,你希望告诉他们做这件事风险较高,要给他们十个理由他们才能信服,犹太人确实是坚持自己原则的人。关于国防,因为国防对于以色列是非常重要的,毕竟事关人的生命,他们可能30分钟之内受到伊朗炸弹的威胁,所以有很多关于国家安全的,包括网络的,包括因特网的创新。美国的模式是很不一样的,非常独特,对于任何社会来说,小孩子从读书开始他们的眼中的英雄是什么(形象,非常重要),美国小孩小时候(心中的英雄)是超人,长大以后可能是比尔盖茨、乔布斯这样的人物。
第二个,美国特别独特的地方在于美国人非常愿意接受和承担失败。其实很多国家包括瑞士,我们都是不愿意接受失败的;在瑞士,是不赞同人们去冒险并且承担失败风险的,这一点和美国不一样,在美国失败是正向的能量,如果你没有失败就成功了,人们会怀疑你说谎或者运气太好了。最后一点,美国人非常不切实际,美国人都喜欢做梦。(一个美国人说)他做的工作,其实都是以不切实际的梦想为基础的。但是由于不切实际的梦想,反而使得他不切实际的目标能够达成。
教授对话教授:美国创新 vs. 瑞典创新
杨壮:第一个问题,在我们创新中,特别提到james讲的美国模式,个人主义精神极强,个人主义的梦想导致很多的创业成功。但是我们去瑞典之后,发现瑞典的团队精神极强。中国人好面子,以色列人厚脸皮,瑞典人一说话脸还红,一般人不愿意第一人发言,中国人枪打出头鸟,瑞典人也不喜欢第一个发言。瑞典的创新非常厉害,你讲的哥德堡大学你的同事骑自行车三百公里,他们依靠团队精神实现的创新,就这一点请你评价。第二点,我们一般认为,一个国家如果有很高的税收、很高的福利,人们就会很懒惰,但是瑞典的创新相当厉害,税收也高,但高税收没有影响到它的创新能力,就这两个问题,请您给大家解读一下。
陈芳:我在瑞典生活了25年。瑞典讲团队精神,不讲个人英雄,学校里的谁排名怎么样,不会公布;每次做的作业常常小组来完成。他们很讲究团队的合作,如果说谁不能够团队里一起跟大家工作的话,你就会很难办,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瑞典可能在大学、公司企业、系之间、校之间的合作做得非常不错的,而且显示很自然,这跟从小的教育有关系。瑞典有国际顶级的大公司,在这些大公司,你很难说某一个人做了巨大的贡献,到处去宣传,很少这种事情。一个典型的例子,我记得那一年中国奥运会的时候,我们在的小城市有一个人,瑞典就拿两块、三块金牌,他拿到一块,我们几个中国人去看看他,想象肯定一大堆鲜花欢迎他。结果去了那,除了他家里人,就去了一个记者,冷冷清清的火车站,整个社会没有觉得(这是)了不起的事情。他这个国家做很多事情很自然,就是一种,我感觉每个人实现个人的价值,他把每个人看的很重要,人的价值看的很重要。它在讲究人全面的发展和生活各方面价值的体现,而不是非要强调你的工作和学习等各方面一定要非常的成功,(一定要)非常高于别人。但是要把个人的价值要体现出来,我觉得这可能是瑞典创新的原动力。
在整个教育过程中,从小学教育到大学教育,很少有老师给学生提一个标准答案,都是以促进他的思维、创新为主要的发展标准。比方说我们教学生,不会告诉学生一定怎么做,采用什么样的方法,一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一般都不会。举个例子讲,我有一个台湾学生,他要做项目,我给他讲,我有这么一个想法,你去把它实现吧。他做不了,他要回头告诉我,陈老师你要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瑞典人恰恰相反,我要给他一个题目,他给我讲“我这么做,你讲的不对,不要这么做”。这都跟整体社会各方面都有促动。另外一个角度,瑞典是人人平等的国家,它还有一点比较收敛,非常富有的人你是看不出来,不觉得他会太伟大,跟其它国家的也有一些相反的地方,但是确实是创造力很强,有集体合作精神,像杨老师提的故事,我可以给大家讲一下。我的一个同事,我们在瑞典每年到了夏天的时候环一个湖,群众运动谁都可以参加,他就给我说去参加,20个人一个队,一个团去参加,绕湖三百公里,天然的路,什么都有,我们准备10个小时25分钟,从头骑到尾。你能够计划这么精确?我问他。他说,我哪个地方上坡,哪个地方下坡,都计划好了,我们是20个人链轴式的策略,每个车重多少克,每个人吃什么,怎么训练,也都计算好了,10个小时停不下来,全都捆在身上。当时他和我讲了一套东西,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300公里,你能通过训练一分不少,一分不多地完成吗?20个人要协调。后来,我问,你们骑自行车骑的怎么样?他说,我们10小时25分钟到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当时很惊讶。他们体现了团队合作精神,不会强调某个人特别突出,他们没有这种想法。
杨壮:如何看待瑞典的高税收,它与瑞士相反,这个跟创新有什么关系?
陈芳:瑞典的高税收、高福利保证了每个人的基本生活。所以他对失败不是太恐惧,因为他没有后顾之忧。瑞典讲人本精神,不像美国,在美国有本事你活得好,没本事你到大街上流浪没人管你。而在瑞典,如果你生活差了,他肯定要管你。不管你是哪个国家来的人,政府要帮助民众维持一个基本的生活水准,所以他会通过各方面的教育等手段来推动。保持这方面的水准,要有高税收的机制。高税收有个历史渊源,在二次大战中瑞典是没有参战的国家,不是非常光彩,它把武器卖给双方,因此极其富有,之后它把财富分给大家,慢慢形成一套福利系统。现在福利系统不如原来了,社会稳定和安全方面,瑞典人现在比原来也差了一些,以前整个瑞典社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基本上做到这一点,你要丢了一个钱包,掉了一个东西在哪里,你发现那个东西原原不动在那里也不会被打开。现在大城市做不到,中小城市还能保证,在瑞典偷东西的还是比较少,整体社会还是比较安稳的。
教授对话emba校友:中国创新 vs. 发达国家创新
杨壮:我们到了挪威之后提出高税收的问题,结果挪威政府就说,给这个工业园每年270亿元去创新,政府的作用第一点先要组织,老百姓交的税收,交给大学和企业去研究,让更多的企业去创新。最后一个刘二海,因为让你来谈中国的创新的问题,二海在当董事总经理之后,亲身体验,亲眼看到了无数家的中国企业开始创新,而且在过去几年中,二海每次看到说,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一定要讲创新,影响相当之大。我就问两个问题,第一个你很熟悉,你评价三个最主要的,让中国企业能够创新,甚至创新成功的三个原因。另外,中国企业继续创新的话,你认为最大的两到三个阻力是什么?
刘二海:补充两句瑞士给我很深印象,大家用过瑞士军刀,还有瑞士手表,最使我震撼的是瑞士手表,瑞士手表受电子表的冲击,用处不大,居然售价不菲,而且把它当成不得了的东西,戴在手上,我觉得品牌运作具备非常不得了的能力,给我非常深刻的印象。接着说杨老师的问题,中国创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动力。中国人比较贫穷,北京、上海跟纽约和其它大城市差不多。离开北京大约一百公里以后,你就会看到非常贫穷的村子,所以中国人非常的贫穷。贫穷导致什么?过去讲知识改变命运,现在进一步讲创业改变命运,中国人的机会成本低,很多人愿意去创业,现在也形成了非常大的创业热潮。第二个,中国人会比较保守,可是现在,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中国人这么大的地方,本土市场非常大。第三个,中国面临非常重要的机遇,这个机遇是什么呢?咱们过去的经济中心,很多经济学家,一谈到改变经济模式,就提及gdp有几个组成,包括消费、投资、进出口等等,提高gdp要通过增大消费等等来实现。现在消费增加不了,增加消费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中国和西方发达国家产业结构不一样,西方发达国家是一种顺序发展,像披萨饼一样,按顺序往上走,中国的传统产业很不发达,如果发达就不会有含三聚氰氨的牛奶,含瘦肉精的肉。汽车这种行业在底特律都破产了,在中国却蒸蒸日上,可见传统产业在中国的发展有很多机会。高科技以及网络在中国也很发达。这样的话,产生很多混合型商业模式,我比喻是一个千层饼,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中国涌现出了这么多机会,有很多机会在发达国家很难找到的。我举一两个,你在瑞士也罢,在美国也罢,星级酒店非常发达,在中国则可以做得比较时尚。我们的学员去阿里巴巴,也去了布丁酒店,房间做得小一点,成本非常低,非常时尚。神州租车也是第一大租车公司。美国早年发展的时候,分销渠道放在很多机场,现在租车业70%、80%的订单来自于网上。21cake就是非常好的蛋糕店,通过网上去做订单。我想创新在中国有更多的机会,大专毕业在中国就可以创业,但在韩国、日本只能到便利店去,不可能有什么机会。我回答杨老师的问题,在中国创业有非常好的机会,一个是中国创业成本低;第二个中国有巨大的市场;第三个,中国面临着非常巨大的机会。
第二个问题,中国创业的挑战。第一个挑战,在中国,法律环境不是特别健全。第二个挑战,就是团队,现在的成本越来越高。企业创办人做到一定程度,请来专业的人,比如谷歌请来了斯密特做了专业的ceo,在中国非常的困难,创办人会非常强势的控制,找其他人成本非常之高。此外,中国人有一个文化,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没有足够的股份吸引,缺乏专业的人员,创业企业生存起来不容易。第三个挑战,企业家还是来自于人的事情。企业家都是第一次创业。中国的这一代的创业者,他父母可能是公务员或者是在学校里边,或其它地方,很少是真正的企业家,因此很难真正的学到一些经营或者管理方面的知识。以上这三条,在我实践中碰到的情况这非常多,这是投资公司价值之所在。
最后一点,创新的目的还是要在竞争中占有优势。我们过去讲,大家看过《一代宗师》这个电影。宗师说的好,武功很简单,一横一竖,打输了就躺下,打赢了就站着。竞争也是很简单,在产业链中找到合适的位置,中国企业要在产业环境找到合适的位置,并且能不被轻易地挤掉。最终在竞争中占有位置,在横向和纵向找到合适的位置。
(以上根据速记稿整理,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