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淼杰：香港“自由行”的红利到底有多大？ -凯发官网入口首页

文／余淼杰（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经济学教授）

内地游客不断增加，的确为港民交通增加了一定的负担。但更大的抱怨是来自对婴儿奶粉、婴儿纸尿裤等日用品的抢购，导致部分产品断货或者拉高价格，导致本港居民不得不承受高价。香港虽是高收入经济体，但基尼系数高达0.43，收入分配相当不均。很大部分人月收入不足万元港元，衣食住行的开支很大，日子过得并不潇洒。

从宏观数据看，“自由行”虽有提升香港的零售业，但零售业对香港经济的贡献不大，去年才占gdp的1.3%。所以，有人据此得出“自由行”对香港经济正面贡献不大，可有可无，负面影响却不小。所以，限制“自由行”似乎是有利于香港的事情。实际上，这种看法过于局限。

“自由行”拉动大量就业人口

首先，“自由行”明显拉升了香港的零售业就业。金融业这类高端服务业，占gdp的比重较高，对就业的提升作用不大，而零售业的gdp占比不大，但对就业的提升作用较大。据统计，十年的“自由行”创造了香港近十万的新增零售业岗位。

美国这样全球最大的经济体，因为认定中国的小轿车商用轮胎低价倾销造成美国近十万人失业，不惜冒着与中国撕破脸重起贸易战的风险，在2009年强势通过高达35%的特保关税，可见，十万人的就业对美国不是小事。

香港的人口只有720万，是美国的五十分之一，十万人的就业更难小觑。此外，从经济学一般均衡的角度来看，“自由行”并不光带来十万人的就业，新增就业所带来的收入又会创造更多的购买力，带来更多的工作机会。如同货币乘数一样，它对香港经济的影响会呈现雪球效应。所以，“自由行”对香港经济的提升作用不能只看占gdp的百分点。

其次，市场的扩大从来都是好事。世界上所有的国家或自由经济体，无不想方设法增加外需扩大市场：韩国开放济州岛，中国游客可以免签去旅游购物；今天几乎日本、澳洲所有的国际机场都是备有中文翻译，恨不得中国游客多买一点；台湾更是在“大三通”的基础上，鼓励大陆居民“自由行”、不必再组团出行。一直以“自由、开放”为立港精神的香港，多年来的繁荣即借助于自由港口的利好，现在不应与此背道而驰。

随着近期美元的不断强势，由于香港实行金管局完全固定汇率制度，香港奢侈品的价格优势相对于欧洲等地已不再明显。香港本港的旅游资源因自然人文景点有限，与大陆沿海城市景点替代性强，国内迅速成长的中产阶级出境旅游更多会选择地域差异性更大的地方。单就旅游而言，香港旅游业并没有太多的比较优势。

开放、自由仍是香港灵魂

相对而言，香港价廉质优的日用品、妇幼保健品是普通游客的首选。因为要征收行邮税的缘故，大陆海关限制访港游客每次带的婴儿奶粉、进口红酒，当然，这样做也不利于中国福利——限制婴儿奶粉进口保护了蒙牛、伊利等乳业巨头，但损害的是老百姓的福利——消费者不得不付更高的价格去购买低质、不放心的奶粉。

国际贸易学基本原理告诉我们，就算加上政府所征收到的关税，消费者福利的损失还是要大于生产者福利的增加和关税收入。

在落马洲口岸立有禁令：超额携带奶粉者罚款5万元或监禁两年！这其中一个顾虑，就是大陆“自由行”拉动的不是香港的奢侈品消费而是日用品消费，可能会“挤出”本港居民的消费，减低他们的福利。特别是深圳居民可以一年多次往返，所以，周末过去香港“打酱油”可能不是个玩笑。

诚然，如果奶粉的供给不能增加的话，需求的增加当然就会拉动本港的价格，对本港居民不利。但问题在于，大陆“自由行”来港购买的奶粉多是荷兰、瑞士生产为主，婴儿尿裤更是日韩生产为主，本港本地产品并不是首选，抢购奶粉对本港的行情影响甚微。香港中间商只需要多进口即可满足市场，且不单零售业受益，运输物流也跟着沾光。增加就业岗位带来的福利，可以惠及更多的香港普通家庭。

如同自由贸易一样，“自由行”有利于整个香港经济，不等于说“自由行”对香港每个人都有利。肯定是几家欢乐几家愁，零售业卖家直接受益，但类似产品的消费者可能利益受损。港府可以对可能受冲击最厉害的孕妇、有婴幼家庭进行“自由行”调节补助。

以最信奉“自由经济”的美国为例，仍然实行大规模的贸易调节补助法案（trade adjustment assistance）。美国在1994年与加拿大、墨西哥建立北美自贸区后，因从墨西哥进口大量价廉物美的鞋帽、纺织等劳力密集型产品，使得美国的劳工处于严重不利地位。但美国政府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把“脏水”和“小孩”一起倒掉，而是一方面强力推行北美自贸区的建设，一方面实行贸易调节补助法案，对因在自由贸易中受损的劳工按具体不同的方案加以调节补助。

如果真的限制“自由行”的话，对香港经济的损害远大于对大陆经济的损害。还是以美加自贸区为例，1994年成立自贸区之后，对相对小国加拿大经济的促进作用远大于相对大国美国经济的促进作用。同理，如果限制“自由行”，大陆经济体已达十万亿美元，即使没有“自由行”，充其量是老百姓不能方便地买到放心奶粉而已。

透过这些表面的现象，从长远来看，开放的香港、自由的香港应是香港经济和香港文化的核心与灵魂。